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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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人聽行殞身後，聞人曉眠將張錯帶回神農。
張錯一直昏迷不醒。
“大長老，真的沒有辦法嗎？”聞人曉眠拽著大長老不撒手。
大長老嘆口氣：“心氣郁結，嘔血昏迷。我們叫不醒他。”
聞人曉眠快哭出來了：“那他一直這個樣子......這都第三天了！”
“你也不是沒看見。什麽靈丹妙藥我都給他用了。但是......”大長老搖頭，“他是一心想死。”
“一心想死？”聞人曉眠怔楞住。
“他只想死，沒人能救的醒他。”大長老沈聲道，“只是聞人家主將他變成了死魂靈，他血脈奇異，體內總有一股氣力撐著，死不了罷了。”
大長老：“若他還僅是個普通人，此刻早已死得不能再死，你帶回來的，就是一具屍體了。”
“怎麽會這樣......阿錯......”聞人曉眠失神地後退兩步，“那我現在該怎麽辦？”
“你也不必太擔心了。”大長老說，“他既是死魂靈，就不會死。他甚至不用進水進食。最壞的結果，就是一直像現在這樣，昏迷不醒。”
大長老：“想要他醒來，你要耐心一些。”
大長老拍拍聞人曉眠肩膀，以示安慰：“你可以多和他說說話，或許他能聽見呢。”
“好。”聞人曉眠皺了皺鼻子，擦幹眼中淚水。
她推開門，走進屋內。
張錯平躺在床上，臉色蒼白，黑發散亂。他雙目緊閉，慘白的嘴唇沒有半分血色，胸口隨著呼吸，輕薄地起伏。
“這哪裏是什麽死魂靈，分明就是個活死人。”聞人曉眠別開臉，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。
她用力抹眼睛，坐到張錯床邊，抓起張錯冰冷的手。
一點活人該有的溫度都沒有。冷得人手指尖打顫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，“我說話，你能聽到嗎？大長老說，你可能聽得到。”
“阿錯，我求你了，你醒過來吧，好不好？”聞人曉眠咬住嘴唇，“你醒一醒吧。”
“先生是走了，但先生為了救你，付出了很多。”
“我知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，我沒有立場這麽說。但算我求你，別讓先生的努力白費。”
“這也是我的私心。我已經失去了先生，失去了聞人家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。”
“阿錯，求你了。你就睜開眼睛，看我一眼吧。”她的額頭抵住張錯手背，低低嗚咽。
張錯的被窩裏突然鼓起一個小包，裏頭的東西飛快躥動，一顆狐貍腦袋很快從被子裏拱出來。
“小白。”聞人曉眠摸摸白姑娘腦袋，“小白，你也叫叫他，你叫他醒過來。”
小白發出一聲委屈的低哼，不斷地蹭張錯的脖子，臉頰。
它的絨毛很柔軟，蹭人很癢。可張錯仍毫無知覺，半點要轉醒的樣子也沒有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推了推張錯的身體。她沈默了許久，趴到張錯身上，又哭了一場。
。
這些天曉眠的眼睛腫得太厲害，她哭到瘦下十來斤，哭到再也哭不出。
張錯已經昏迷七天七夜了。曉眠每天都會過去守著張錯，一守就是從早到晚，她會抱著白姑娘，一個人輕聲和張錯講話。
講先生以前的事情，講他們在聞人家的回憶。
今日她又講到了半夜。
她講說，她早就發現先生喜歡張錯了。
“你是當局者迷，又不敢多想，擱我這局外人眼裏，可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聞人曉眠笑起來：“先生太寵你了，待你太仔細。雖然咱家先生心一直很細，但對你真的不一樣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你但凡有一點不高興，他立馬就要哄你。那屁顛屁顛的樣子，真稀罕。我在聞人家這麽多年，從沒見過他對誰這樣狗腿過。”
“沒準兒，還是先生先喜歡你的呢。”聞人曉眠嘖嘖道，“他可真是個老不正經。你那會兒才多大啊，他就調/戲你。老流氓。”
她不知道怎麽，忽然就說不下去了。
白姑娘窩在她懷裏睡著了。
屋裏非常安靜。
屋外也非常安靜。
就連夜風，也不願意蘇醒，不願意吹動一丁點。
聞人曉眠盯著張錯出了會兒神。她站起來，將懷中的白姑娘放到張錯枕頭邊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深吸一口氣，下定決心，“若你還是不肯醒來，我便把你的記憶......抹掉吧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這也是先生交代給我的。”
“我自是於心不忍，我不願意你忘記先生，忘記我，忘記在聞人家九年的時光。”
“但你不能再這樣痛苦下去。這痛苦無邊無止，我不能讓你受這種折磨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抹掉你的記憶後，你一定會迷茫無措，你會害怕。”
“我會陪著你的。”聞人曉眠說，“我會幫你，面對以後漫長的生命。神農也會幫你。”
聞人曉眠抿了抿唇，低垂雙眼，離開了屋子。
第二天白日，聞人曉眠拿了一瓶忘憂香來。
張錯還是躺在床上，一動沒動，如昨夜她離開時那樣。
白姑娘也還窩在張錯枕邊。狐貍正犯懶散，斷了一截的尾巴揮動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拂張錯的臉。
“小白，你先下去。”聞人曉眠說。
她今天臉色格外難看。
白姑娘觀她顏色，沒敢湊上來親近，聽話地從床上跳下去，蹦出窗戶。
聞人曉眠走到張錯跟前，半彎下腰，打開忘憂香。
她的手又開始發抖。
聞人曉眠閉了閉眼，一咬牙，將忘憂香往張錯鼻子下送。
這時候，張錯的嘴唇突然動了下！
聞人曉眠立時瞪大眼睛，心頭大喜！
她忙收回忘憂香，俯下/身，側耳貼近張錯嘴唇：“阿錯，你說什麽？”
張錯嘴唇的翕動極其輕微，聞人曉眠仔細辨別了許久，才辨別出一句：“別......我......不要忘......”
聞人曉眠渾身一頓，如被當空劈下一刀，全身上下都疼痛起來。
她瞪張錯煞白的雙唇，一狠心，說出句殘忍的話：“你把眼睛睜開，不然，我現在就抹掉你的記憶！”
“我給你聞忘憂香了。”聞人曉眠沈聲道。
這句話果真有用！
她話音剛落，就見張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，他手指緊接著開始痙攣，一下一下抽動！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抓住張錯手臂，“你快醒醒，我要用忘憂香了！”
“用了忘憂香，你就會忘記先生，從此以後，你的生命裏再也不會有聞人聽行！”
一字一句皆是最狠的刀，刀刀把張錯貫穿。
張錯終於發出了清晰的聲音：“不、不要......”
他身體猛地一顫，微仰起頭，睜開了眼睛！
漆黑的雙眼，無神地望向虛無。眼淚從他眼角無力滑落。
“......我要、等他......”
這是張錯醒過來，說的第一句話。
。
張錯醒來這幾天，表現得很乖。給他送東西，他就乖乖吃，再苦的藥，也一聲不吭喝下去。過去和他說話，他就說話。沒人在時，他就自己坐在窗邊發呆。
聞人曉眠不知道他這是好還是不好。畢竟最了解張錯的不是她，而是聞人聽行。
聞人曉眠很擔心，很想和張錯好好聊聊，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。她自己還沒能整理好情緒。
聞人聽行離去，聞人家覆滅，這對他們的打擊都太大了。
直到有一天。張錯真的出事了。
那天下午，張錯屋裏傳出一聲驚恐的尖叫。
聞人曉眠正好做了點心，給張錯送來，還沒等進門，先是被這尖叫嚇了一跳，緊跟著又見屋內沖出一個小藥童。
這藥童年紀不大，也就十一二歲，她被嚇得嚎啕大哭，無頭蒼蠅一樣撞上聞人曉眠。
聞人曉眠手裏的點心被撞灑了，她捉住藥童胳膊，皺眉問：“怎麽了？什麽事這樣慌張？”
“血、血，全是血！”藥童哭喊，“裏面那是個瘋子！”
她喊完，拼命掙開聞人曉眠的手，逃瘟似地跑出去。
聞人曉眠心頭一沈，顧不上其他，趕忙跑向屋內。
推開門一看，她倒吸一口涼氣，差點雙腿一軟，坐到地上。
屋裏到處都是血。
地面、墻壁、桌椅......皆被鮮血噴濺。
張錯坐在床上。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，臉上身上血跡斑斑，胸口處還插著一把瑰金短刀！
“阿錯！”聞人曉眠感覺身體被凍住了。她慌亂地撲到床邊，伸手去碰張錯胸口的刀，又不敢碰。
“你在幹什麽？”聞人曉眠瞪著張錯，崩潰大吼，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她望進張錯死黑的眼睛：“你想自殺？你還想死？”
“你不是說......”她泣不成聲，“不是說......要等先生嗎？”
“可等他、太難了。”張錯安靜地看著曉眠，嘴角淌下一道血痕，“太難、熬了。”
張錯擡手握住刀柄，往外狠力一抽，將刀子粗魯地從胸口拔出去。
鮮血噴薄，濺了聞人曉眠滿身。
張錯嘔出一大口血，手一松，刀子掉去地上，發出沈重的悶響。
張錯仰倒在床上，任由胸前那刀口往外流血。
聞人曉眠看得清楚，這一刀插得夠深，直貫心臟！
“你是瘋了！”聞人曉眠雙眼通紅，張錯的血氣熏人，她呼吸困難。
“先生說得對，你的記憶不能留。”聞人曉眠快速轉身，要去給張錯拿藥箱。
而張錯卻誤會她要去拿忘憂香，竟猛地從床上滾了下來，一把拖住曉眠的腿。
“你幹什麽？”聞人曉眠被他拽一個踉蹌，轉過身，低頭瞪張錯。
“不行，不要......不、不可以......”張錯像忽然詐屍了一樣。
他忍著撕心劇痛，跪在曉眠跟前。
“求你，不要、不要......”淚水混著血水，爬他滿臉。
“不要、不要、抹掉、我的記憶......”張錯哀求道。
“你這瘋子！”聞人曉眠立刻蹲下，掌心壓住張錯胸口，“你還在流血！”
“你放開我。”她吼，“放開我，我去給你拿藥！”
“你、答應我......”張錯卻不依不饒，“我要你......答應我......”
失血過多，張錯的視線開始模糊，漸漸沒有力氣，抓不住曉眠了。
“求、求你了。”張錯一頭栽到曉眠肩上。
“我再也、不胡鬧了......”張錯低聲喃喃，“我就是......今天、有些、受不了......”
“我好想死掉。好想、去找他。”張錯說，“地獄、陰曹地府、奈何橋，不管他、現在在哪，我想、去找他。”
“可......瑰金能傷我......卻不能、殺我......”張錯眼前一片黑，他緩緩地閉上眼。
“我再也不、這樣了......我、等他轉世。我會......找他......求你......曉眠姐......求你......”張錯用氣聲說，“你就當、可憐我。我只剩下、想他了......”
張錯徹底暈了過去。
“阿錯？”聞人曉眠扶起張錯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把他弄到床上。
這時候，藥童帶著大長老回來了。曉眠和大長老一通手忙腳亂，才把張錯身上的傷處理好。
一共十六處傷口。
其中有六處致命傷。
張錯是真的想死。萬念俱灰。
可他死不了。
這是世上最狠毒的酷刑。
。
當晚，聞人曉眠從張錯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封血書，上面寫著：
你是張錯。你的愛人是聞人聽行。如果曉眠抹掉了你的記憶，你要記得，你一定要找到聞人聽行，不論地獄還是人間。
你要想他。一定要想他。每時每刻都要想他。
你一定要記得，你愛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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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人聽行殞身後，聞人曉眠將張錯帶回神農。
張錯一直昏迷不醒。
“大長老，真的沒有辦法嗎？”聞人曉眠拽著大長老不撒手。
大長老嘆口氣：“心氣郁結，嘔血昏迷。我們叫不醒他。”
聞人曉眠快哭出來了：“那他一直這個樣子......這都第三天了！”
“你也不是沒看見。什麽靈丹妙藥我都給他用了。但是......”大長老搖頭，“他是一心想死。”
“一心想死？”聞人曉眠怔楞住。
“他只想死，沒人能救的醒他。”大長老沈聲道，“只是聞人家主將他變成了死魂靈，他血脈奇異，體內總有一股氣力撐著，死不了罷了。”
大長老：“若他還僅是個普通人，此刻早已死得不能再死，你帶回來的，就是一具屍體了。”
“怎麽會這樣......阿錯......”聞人曉眠失神地後退兩步，“那我現在該怎麽辦？”
“你也不必太擔心了。”大長老說，“他既是死魂靈，就不會死。他甚至不用進水進食。最壞的結果，就是一直像現在這樣，昏迷不醒。”
大長老：“想要他醒來，你要耐心一些。”
大長老拍拍聞人曉眠肩膀，以示安慰：“你可以多和他說說話，或許他能聽見呢。”
“好。”聞人曉眠皺了皺鼻子，擦幹眼中淚水。
她推開門，走進屋內。
張錯平躺在床上，臉色蒼白，黑發散亂。他雙目緊閉，慘白的嘴唇沒有半分血色，胸口隨著呼吸，輕薄地起伏。
“這哪裏是什麽死魂靈，分明就是個活死人。”聞人曉眠別開臉，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。
她用力抹眼睛，坐到張錯床邊，抓起張錯冰冷的手。
一點活人該有的溫度都沒有。冷得人手指尖打顫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，“我說話，你能聽到嗎？大長老說，你可能聽得到。”
“阿錯，我求你了，你醒過來吧，好不好？”聞人曉眠咬住嘴唇，“你醒一醒吧。”
“先生是走了，但先生為了救你，付出了很多。”
“我知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，我沒有立場這麽說。但算我求你，別讓先生的努力白費。”
“這也是我的私心。我已經失去了先生，失去了聞人家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。”
“阿錯，求你了。你就睜開眼睛，看我一眼吧。”她的額頭抵住張錯手背，低低嗚咽。
張錯的被窩裏突然鼓起一個小包，裏頭的東西飛快躥動，一顆狐貍腦袋很快從被子裏拱出來。
“小白。”聞人曉眠摸摸白姑娘腦袋，“小白，你也叫叫他，你叫他醒過來。”
小白發出一聲委屈的低哼，不斷地蹭張錯的脖子，臉頰。
它的絨毛很柔軟，蹭人很癢。可張錯仍毫無知覺，半點要轉醒的樣子也沒有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推了推張錯的身體。她沈默了許久，趴到張錯身上，又哭了一場。
。
這些天曉眠的眼睛腫得太厲害，她哭到瘦下十來斤，哭到再也哭不出。
張錯已經昏迷七天七夜了。曉眠每天都會過去守著張錯，一守就是從早到晚，她會抱著白姑娘，一個人輕聲和張錯講話。
講先生以前的事情，講他們在聞人家的回憶。
今日她又講到了半夜。
她講說，她早就發現先生喜歡張錯了。
“你是當局者迷，又不敢多想，擱我這局外人眼裏，可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聞人曉眠笑起來：“先生太寵你了，待你太仔細。雖然咱家先生心一直很細，但對你真的不一樣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你但凡有一點不高興，他立馬就要哄你。那屁顛屁顛的樣子，真稀罕。我在聞人家這麽多年，從沒見過他對誰這樣狗腿過。”
“沒準兒，還是先生先喜歡你的呢。”聞人曉眠嘖嘖道，“他可真是個老不正經。你那會兒才多大啊，他就調/戲你。老流氓。”
她不知道怎麽，忽然就說不下去了。
白姑娘窩在她懷裏睡著了。
屋裏非常安靜。
屋外也非常安靜。
就連夜風，也不願意蘇醒，不願意吹動一丁點。
聞人曉眠盯著張錯出了會兒神。她站起來，將懷中的白姑娘放到張錯枕頭邊。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深吸一口氣，下定決心，“若你還是不肯醒來，我便把你的記憶......抹掉吧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這也是先生交代給我的。”
“我自是於心不忍，我不願意你忘記先生，忘記我，忘記在聞人家九年的時光。”
“但你不能再這樣痛苦下去。這痛苦無邊無止，我不能讓你受這種折磨。”
聞人曉眠：“抹掉你的記憶後，你一定會迷茫無措，你會害怕。”
“我會陪著你的。”聞人曉眠說，“我會幫你，面對以後漫長的生命。神農也會幫你。”
聞人曉眠抿了抿唇，低垂雙眼，離開了屋子。
第二天白日，聞人曉眠拿了一瓶忘憂香來。
張錯還是躺在床上，一動沒動，如昨夜她離開時那樣。
白姑娘也還窩在張錯枕邊。狐貍正犯懶散，斷了一截的尾巴揮動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拂張錯的臉。
“小白，你先下去。”聞人曉眠說。
她今天臉色格外難看。
白姑娘觀她顏色，沒敢湊上來親近，聽話地從床上跳下去，蹦出窗戶。
聞人曉眠走到張錯跟前，半彎下腰，打開忘憂香。
她的手又開始發抖。
聞人曉眠閉了閉眼，一咬牙，將忘憂香往張錯鼻子下送。
這時候，張錯的嘴唇突然動了下！
聞人曉眠立時瞪大眼睛，心頭大喜！
她忙收回忘憂香，俯下/身，側耳貼近張錯嘴唇：“阿錯，你說什麽？”
張錯嘴唇的翕動極其輕微，聞人曉眠仔細辨別了許久，才辨別出一句：“別......我......不要忘......”
聞人曉眠渾身一頓，如被當空劈下一刀，全身上下都疼痛起來。
她瞪張錯煞白的雙唇，一狠心，說出句殘忍的話：“你把眼睛睜開，不然，我現在就抹掉你的記憶！”
“我給你聞忘憂香了。”聞人曉眠沈聲道。
這句話果真有用！
她話音剛落，就見張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，他手指緊接著開始痙攣，一下一下抽動！
“阿錯。”聞人曉眠抓住張錯手臂，“你快醒醒，我要用忘憂香了！”
“用了忘憂香，你就會忘記先生，從此以後，你的生命裏再也不會有聞人聽行！”
一字一句皆是最狠的刀，刀刀把張錯貫穿。
張錯終於發出了清晰的聲音：“不、不要......”
他身體猛地一顫，微仰起頭，睜開了眼睛！
漆黑的雙眼，無神地望向虛無。眼淚從他眼角無力滑落。
“......我要、等他......”
這是張錯醒過來，說的第一句話。
。
張錯醒來這幾天，表現得很乖。給他送東西，他就乖乖吃，再苦的藥，也一聲不吭喝下去。過去和他說話，他就說話。沒人在時，他就自己坐在窗邊發呆。
聞人曉眠不知道他這是好還是不好。畢竟最了解張錯的不是她，而是聞人聽行。
聞人曉眠很擔心，很想和張錯好好聊聊，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。她自己還沒能整理好情緒。
聞人聽行離去，聞人家覆滅，這對他們的打擊都太大了。
直到有一天。張錯真的出事了。
那天下午，張錯屋裏傳出一聲驚恐的尖叫。
聞人曉眠正好做了點心，給張錯送來，還沒等進門，先是被這尖叫嚇了一跳，緊跟著又見屋內沖出一個小藥童。
這藥童年紀不大，也就十一二歲，她被嚇得嚎啕大哭，無頭蒼蠅一樣撞上聞人曉眠。
聞人曉眠手裏的點心被撞灑了，她捉住藥童胳膊，皺眉問：“怎麽了？什麽事這樣慌張？”
“血、血，全是血！”藥童哭喊，“裏面那是個瘋子！”
她喊完，拼命掙開聞人曉眠的手，逃瘟似地跑出去。
聞人曉眠心頭一沈，顧不上其他，趕忙跑向屋內。
推開門一看，她倒吸一口涼氣，差點雙腿一軟，坐到地上。
屋裏到處都是血。
地面、墻壁、桌椅......皆被鮮血噴濺。
張錯坐在床上。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，臉上身上血跡斑斑，胸口處還插著一把瑰金短刀！
“阿錯！”聞人曉眠感覺身體被凍住了。她慌亂地撲到床邊，伸手去碰張錯胸口的刀，又不敢碰。
“你在幹什麽？”聞人曉眠瞪著張錯，崩潰大吼，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她望進張錯死黑的眼睛：“你想自殺？你還想死？”
“你不是說......”她泣不成聲，“不是說......要等先生嗎？”
“可等他、太難了。”張錯安靜地看著曉眠，嘴角淌下一道血痕，“太難、熬了。”
張錯擡手握住刀柄，往外狠力一抽，將刀子粗魯地從胸口拔出去。
鮮血噴薄，濺了聞人曉眠滿身。
張錯嘔出一大口血，手一松，刀子掉去地上，發出沈重的悶響。
張錯仰倒在床上，任由胸前那刀口往外流血。
聞人曉眠看得清楚，這一刀插得夠深，直貫心臟！
“你是瘋了！”聞人曉眠雙眼通紅，張錯的血氣熏人，她呼吸困難。
“先生說得對，你的記憶不能留。”聞人曉眠快速轉身，要去給張錯拿藥箱。
而張錯卻誤會她要去拿忘憂香，竟猛地從床上滾了下來，一把拖住曉眠的腿。
“你幹什麽？”聞人曉眠被他拽一個踉蹌，轉過身，低頭瞪張錯。
“不行，不要......不、不可以......”張錯像忽然詐屍了一樣。
他忍著撕心劇痛，跪在曉眠跟前。
“求你，不要、不要......”淚水混著血水，爬他滿臉。
“不要、不要、抹掉、我的記憶......”張錯哀求道。
“你這瘋子！”聞人曉眠立刻蹲下，掌心壓住張錯胸口，“你還在流血！”
“你放開我。”她吼，“放開我，我去給你拿藥！”
“你、答應我......”張錯卻不依不饒，“我要你......答應我......”
失血過多，張錯的視線開始模糊，漸漸沒有力氣，抓不住曉眠了。
“求、求你了。”張錯一頭栽到曉眠肩上。
“我再也、不胡鬧了......”張錯低聲喃喃，“我就是......今天、有些、受不了......”
“我好想死掉。好想、去找他。”張錯說，“地獄、陰曹地府、奈何橋，不管他、現在在哪，我想、去找他。”
“可......瑰金能傷我......卻不能、殺我......”張錯眼前一片黑，他緩緩地閉上眼。
“我再也不、這樣了......我、等他轉世。我會......找他......求你......曉眠姐......求你......”張錯用氣聲說，“你就當、可憐我。我只剩下、想他了......”
張錯徹底暈了過去。
“阿錯？”聞人曉眠扶起張錯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把他弄到床上。
這時候，藥童帶著大長老回來了。曉眠和大長老一通手忙腳亂，才把張錯身上的傷處理好。
一共十六處傷口。
其中有六處致命傷。
張錯是真的想死。萬念俱灰。
可他死不了。
這是世上最狠毒的酷刑。
。
當晚，聞人曉眠從張錯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封血書，上面寫著：
你是張錯。你的愛人是聞人聽行。如果曉眠抹掉了你的記憶，你要記得，你一定要找到聞人聽行，不論地獄還是人間。
你要想他。一定要想他。每時每刻都要想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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